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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企业成长进行管理
作者:彼得�杜拉克 申领版权
2016年03月11日 共有 388 次访问 【添加到收藏夹】 【我要附加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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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对企业成长进行管理

    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近于失败”——福特公司,西门士公司,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西尔士—罗贝克公司——“自我意识的危机”——企业成长为什么不是自动实现的——是否必须成长?——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的成长热——关于“成长的公司”和“成长的行业”的神话——零成长的动乱——公共服务机构中的成长——成长是企业的一种最低需要——为成长做准备——高级管理阶层是控制性的因素——为关键活动配备人员——必须进行变革的征候——最高层人物的个人决定——以及他的责任

  企业成长并不是自动实现的,并不是随着企业的成功而必然出现的。当然,企业成长必须要在恰当的时机把恰当的产品或服务投入恰当的市场。但是,那是企业成长的必要条件、前提条件,而不是企业成长本身。

  象企业这样的社会机构的成长,正像生物机体的成长一样,有着许多的压力和张力。这是不连续性。一个企业在达到某一阶段以后,必须改变自己。而在那一阶段,企业通常有一种自我意识的危机,即心理学家在分析一个人由青年期转入成人期时所讲的那种危机。正如人类一样,最能干、最出色、干劲最大的企业所遭受的自我意识的危机最为严重。

  最好的例子就是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近于失败”的事例。

  国际商用机械公司的“近于失败”

  回顾起来,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从1950年左右年销售颇为一亿美元的中等企业成长为七十年代初期年销售额达八十亿美元的电子计算机行业中的巨人,似乎是一帆风顺的,没有碰到什么困难,而且是命该如此的。事实上,它经过了一次严重的自我意识的危机。它几乎失去了进入电子计算机行业的机会。它只是在经过了一次“宫廷政变”,推翻下公司的创建人、总经理、“数据处理”的长期预言家托马斯·沃森爵士的统治以后,才得以成长。

  但是,如果说有任何公司应该能够顺利而没有波折地成长的话,那就是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在美国的企业史中,没有其它公司象它那样地为成长作了仔细的推备、训练并以成长为方向。而且,它从一开始谈准备在数据处理方面成长。

  托马斯·沃森爵士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开始这项工作的。他当时买进了穿孔卡的专利,以后又加上了记时钟的专利。但是,把这些专利转化为一个企业,却是极为缓慢而痛苦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时,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还是一个挣扎中的小企业,在企业设备领域中占有一个很小的地盘。

  但是,即使在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占有这个小地盘以前很久,沃森就着手推备公司的成长,而且要成长为一个大的、非常大的企业。他为公司取了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而它当时既不是国际的,也不是真正从事商用机器的生产。早在任何其它美国公司想到以前,甚至在艾德里安诺·奥利维梯以前,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就设计出一种特殊的标记印在其产品、出版物和公司内外的通讯上,以此来创造出公司的形象。奥利维梯在意大利北部继承了一家小的打字机公司,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沃森提出了“思考”这个口号,并把成千上万印有“思考”这个口号的标签和招贴纸分发给职工和顾客。

  沃森很早就培训出一批人。这批人以骨干自许,并准备管理一个大得多的企业。正如在第二十章中已讲过的,他坚持认为,他的职工要为自己的工作负责,并因而训练出了一整批自豪而能干的人员。这批人员将成为该公司以后建立一支大得多的职工队伍的骨干。

  尤其重要的是,沃森训练、训练又训练。所有的职工都必须在工作岗位上继续学习。而那些被认为“代表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业务”的人——即销售员、服务人员、销售经理,则继续训练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尤其是地区销售经理,是被培训为高级经理人员的人。这些人都没有接受过技术教育或做过技术工作。但是,当公司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从机械用具、穿孔卡分类机(它在许多情况下还是手工操作的,或至多只是应用了最简单的电力马达)转为先进的电子设备时,正是这些在技术上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成为建立一个在世界上占领先地位的电子计算机公司的管理当局。他们是在继续训练中长大的,已学会了去学习。进入七十年代时,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高层管理主要由以前的穿孔卡地区经理所组成。

  沃森早就看出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未来在于从事他可能是最早称之为数据处理的业务。他一直坚信,总有一天,繁琐的处理大量数据的工作可以由一部机器迅速、可靠而成本低廉地来进行。

  因此,沃森立即看出,电子计算机的市场在工商业界;而当时其他人都没有看出这一点。他看出,电子计算机企业的关键不在于技术,而在于市场推销。他看出,重要的不在于电子计算机可以做些什么,而在于用户可以从它得到些什么。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之所以能在电于计算机领域中上升到占统治地位,主要就是由于这个基本认识,而这是托马斯·沃森爵士的见识。

  沃森无疑是一个独裁者。他曾受到严厉的批评,说他要求企业遵从他的意志、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以及他有狭隘的偏见。但是,以后的事实表明,他并没有压制、更没有破坏他那企业中管理人员的主动性。尽管他有一些缺点(而且缺点很严重)。但他早就清楚地看出了目标,并能仔细地考虑所需要的是些什么政策、什么基本态度、什么战略。

  但是,托马斯·沃森爵士却几乎破坏了他所等待的、为之而工作和创造的机会。当电子计算机终于出现并使得沃森的梦想能够实现时,他却突然不想使企业成长了。他犹豫不决。他害怕做任何有损于公司的穿孔卡业务的事。而电子计算机自然威胁着——或似乎威胁着——整个穿孔卡业务。他开始阻挠任何可能代替已有的或潜在的穿孔卡设备的制造发展和销售努力。而这当然就意味着阻挠全部的电子计算机发展和电于计算机销售。他过去曾过分地为他的重要人员、特别是地区销售经理这支骨干队伍而自豪。现在,他却突然感到他们之中还没有一个人为担任更大或不同的职务“作好准备”。

  尤其严重的是,他拒绝改变他自己的行为。他不想做一个大企业的总经理,而决心继续做一个小企业的所有主。他不愿让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两个儿子承担任何他们自己的责任或做出任何决策。对于任何足以稍微损及他对公司各个方面事务的直接控制的事或使他难于详细了解每件事情进展情况的事,他都反对。他坚决而顽固地把他的公司看成是他的“孩子”和他自己个性的延伸。

  按其它公司的经验来看,如果沃森再继续担任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首脑一段时期,就会毁灭了公司成长的机会。即使再延迟几年,也会造成致命的损失。到了那个时候,即五十年代初期,第一批重要的顾客就会购买电子计算机并确定谁是领先的电子计算机公司;必须在最初的模型的基础上做出重大的新的技术发展。而沃森的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原来对电子计算机技术一无所知——直到三十年代后期才启用第一个工程师,而且是为了生产工程,不是为了设计。考虑到这种情况,如果不早作准备,它很难直接跃进到五十年代早期的“第二代”电子计算机。“第二代”电子计算机用晶体管代替了电子管、电子开关代替了机械传动。如果让沃森继续留在职位上几年,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至多只能成为电子计算机行业中的“平庸之辈”——甚至可能连这也做不到。它肯定不会成为数据处理业中的领先者,而沃森却正是为他的公司成为这样一个领先者而一直在做准备的。

  但是,似乎是天意进行了干预,采取了美国司法部反托拉斯局这样一种极不可能的形式。正当穿孔卡日益丧失其重要性的时候,反托拉斯局对国际商用机器公司提出诉讼,认为它垄断了穿孔卡市场。沃森所最害怕的就是反托拉斯诉讼。当本世纪初叶他还是一个年青人的时候,一件反托拉斯诉讼案几乎毁灭了他。当时他在国民收银机公司工作。他的同事严重地违反了反托拉斯法,而他则成为一个替罪羊,被判处长期徒刑。只是由于总统特赦才得以免刑。由于他极度惊恐,由他的两个儿子率领的他的亲密同事才得以迫使他退位。他的两个儿子立即建立起11个高层管理班子。这个班子把公司的重要资源、特别是沃森训练出来的人员集中使用于新的业务。三年以后,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就成为一个领先企业了。

  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这个事例不同子寻常之处只在于其结局很好。在大多数情况下,当成长中的公司碰到自我意识的危机的,往往受到严重打击。在大多数情况下,尽管这些公司非常需要成长上或口头上讲它需要成长——但失去了成长的机会。钱花了,计划也订了,但没有结果。企业不是成长,而是遭到挫折。

  很少有公司能够设法逃脱这样一种自我意识的危机。

  福特汽车公司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达到了必须转为大企业的转折点。当时,亨利·福特的最亲密的同事和合伙人詹姆斯·卡鲁斯及其姻兄弟和财务顾问欧内斯特·坎茨勒敦促福特改变公司的结构及他自己经营这个公司的方式。但是,福特把这两个人赶出了公司。福特汽车公司几乎立即就衰落了。五年以后,它被通用汽车公司超过了。又过了五年,到二十年代末,它甚至被完全是新来的沃尔特·克莱斯兰超过而失去了汽车业中第二位的位置。克莱斯兰显然接受了艾尔弗雷德·斯隆的建议,从一开始就把他那羽毛未丰的公司按大企业来组织。

  正如在第二十九章中讲过的,西门士公司在其创建人死后而他的儿子们拒绝采用适合于西门士公司当时已成为大公司的结构、管理方式和政策时,也经历了一次类似的危机。如果让他们继续干下去,西门士公司可能已不再存在,至少不会成为目前这样的一家重要的大型企业。

  美国电话和电报公司,即贝尔电话公司,也经历了类似的创伤。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时,美国电话和电报公司已达到了一个转折点,不再能作为许多地方性小电话公司的财务控股公司来经营,而必须转变为一个大型的全国性公司。西奥多·维尔明确地看出了这一点。他当时是五十岁,是该公司的负责人,并拥有总经理的头衔。但该公司的大权掌握在—小批波士顿的投资银行家的手中。当维尔向他们提出自己的计划和建议对,他们拒绝听取并迫使维尔提前退休。但是,十年以后,由于他们拒绝建立公司所需要的管理当局,使得美国电话和电报公司大为削弱,因而国有化似乎已不可避免。波士顿人于是只好负荆请罪,要求维尔重新回来接管公司事务,并且拥有全权。维尔在几年以内就建立起了一家大公司的新结构,使得贝尔电话公司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私有电话公司。

  但是,最有教益的也许是西尔士—罗贝克公司的例子了。西尔士公司的名字取自理查德。西尔士。他提出了许多基本政策。而西尔士公司迄今所取得的成就都是以这些政策为依据的。但是,当该公司从非常小的企业成长为中型企业时,西尔士却拒绝改变公司及他自己。其结果是,在本世纪初叶,他几乎破产而被迫把公司卖给公司以外的一个芝加哥的布商朱利叶斯·罗森沃德。朱利叶斯·罗森沃德立即组成了一个高层管理班子并组织了一个大企业。在其创建人手中已濒于死亡的西尔士—罗贝克公司又开始成长了。二十年以后,罗森沃德自己又认识到公司及其管理方式又需要有另一次飞跃。当时已是一个大公司的西尔士公司必须准备成为一个非常大的企业。他转而求助于一个完全是公司以外的人即罗伯特·伍德将军。伍德将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担任美国陆军的军需局长,负责军需供应而显示出其管理能力。以后,他成为西尔士公司最主要的对手蒙哥马利·华德公司的销售副总经理。罗森沃德从旁观察了一两年,然后就把西尔士公司的最高职位交给伍德将军,带着自己的一批管理人员引退了。

  这些事例表明,企业为了成长,必须有战略,有准备,必须树立一个准备成长的模式,并集中力量子成为那种模式。但是,如果高层管理不愿作改变,所有这些都没有多大的用处;即使有了伟大的理想和很大的决心,也只能造成麻烦而一事无成。

  是否必须成长?

  在五十年代,特别是在六十年代,经济界和企业界出现了一阵名符其实的“成长热”。企业成长是投资者在投资时所追求的,也是企业管理当局所许诺的——“每年的销售额增长百分之十,利润增长百分之十。”成长也是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经济重点。

  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期间世界经济和工商业停滞的一种反应。在那段期间,成长似乎停止了。任何人所能期望的至多只能是防止不景气和衰退。当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挫折的阴暗心情消除时,大家都感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个经济组织接着一个经济组织、一个公司接着一个公司恢复了,这种成长的热潮是很健康的。

  但是,这种成长的热潮很快就过了头。在1940年以前,我们过于信奉停滞,而以后又过于信奉成长。认为能以指数率的速度长期维持(更不要讲永久维持了),完全是不确实的。企业如果以指数率的速度增长——更不用说以大为宣扬的年增长百分之十的速度增长——很快就会耗尽世界及其资源。而且,长时期以高速度增长也决不是一种健康现象。它使得一个企业——或任何机构——极为脆弱,使得它不可能恰当地予以管理。它造成紧张、弱点以及隐藏的缺点,在一有风吹草动时,就会造成重大危机。

  即使从投资者获得资本增益这种纯粹财务观点来看,成长中的公司也不是一种健全的投资。这样的公司迟早——而且常常是很快——会碰到真正的困难。它迟早会遭到巨大的亏损,不得不注销大量的资本,并事实上成为无法管理的企业。这样一个公司需要多年才能恢复到健全状况并重新获得成长和获利伪能力。目前的成长中的公司,就是未来的问题成堆的公司;很少有例外。

  “成长中的行业”也有这同样的脆弱性。的确,:一个成长中的行业的活力是完全为人所知的——而这就使得它成为一种不好的投资对象,除非是对该行业特别在行的人。成长中的行业首先开辟了一个新的大的经济活动领域。这个领域提供出巨大的机会。进入这个新的经济活动领域的人似乎干得很好。其结果是:人大批新人涌入这个领域。这个行业很快就人数过多了。于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淘汰”。进入这个领域的三、四十人能留下来的只有五、六个人或七、八个人。在这些人之中,三、四个人占有并保持领先地位,一直维持数十年。其余三、四个则设法成为相当规模的中等企业,占有一个小而独特的地位。其余的都消失了。

  但是,在这过程中,哪些公司将成为领先企业,哪些公司将消失,却是无法预科的。即使是内行,也很少能够正确地猜出。决定性的因素往往是隐而不见的。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一个公司的管理当局对企业成长进行管理的能力以及制定出在淘汰过程中能占有领先地位的战略的能力。

  例子之一是美国的化学工业在其成长最迅速的时期,即二十年代的情况。当时,化学工业首次作为美国的一门主要行业而出现。当时,假如能挑出一个优胜者的话,任何人都会挑选联合化学公司。该公司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作为一个很大的公司涌现出来,在许多重要领域中都有专利权,其地位似乎是不可动摇的。当时如果有人挑选杜邦公司或道公司作为未来的优胜者,的确会是十分鲁莽的人。这两个公司在当时至多只是在炸药或冶金这样一些边缘行业中的小公司。但是,联合化学公司却从来未能建立起它的优势,它既无有力的管理当局,又无恰当的战略,只是挣扎求生。而杜邦公司和道公司却作为领先者而涌现出来了。1

  同样的,在美国制药工业四十年代后期和五十年代的早期成长阶段;也很少有人会挑选默克公司和菲泽公司这两家公用。而事实上以后正是这两家公司成为优胜者和领先者。当时,默克公司正处于边缘状态,在制药研究方面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只有少数并不出色的专利药品。菲泽公司甚至并不是在制药行业中。因为它到那时为止,只是为纽约的啤酒厂提供酵母的一家地方性制造商,并无特殊表现。回顾起来——但也只是回顾起来——显然这两家公司有一个成长的战略和愿意建立一个大企业并改变自己的行为的管理当局。

  最好建议股票市场对成长中的企业和行业的股票价格打一个折扣而不是予以升值。因为,成长是有风险的。

  认为成长本身是目标的想法完全是不对的。一个公司变得大了并不值得称道。正确的目标应该是成为更好的企业。健全的成长应该是做了恰当事情的后果。成长本身只是一种虚名而并没有多大意义。

  公共服务机构中的成长

  成长热在工商企业界是一种周期病。例如,在过去一百年中,成长热曾三次席卷美国(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本世纪二十年代——当时欧洲正处于“停滞热”之中——以及在六十年代)。但是,在公共服务机构中,特别是在政府机构中,成长热却是一种传染病和长期病。正如前面在第十二章中所讲的,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公共服务机构对预算依赖的结果。它使得人员多和预算大成为衡量公共服务机构的成就、成功和重要性的唯一标准。

  但是,在一个服务机构中,更大也不一定就更好。不论在医院、政府机构、大学或企业的人事部门、研究实验室中都是这样。

  美国的两个慈善基金会可以最好地表明服务机构的规模同成就之间并无必然的联系;这两个基金会是洛克菲勒基金会和福特基金会。前者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的数十年中在规模上占第一位,而后者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数十年中在规模上占第一位。用现在的标准来衡量,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金相当有限,在十亿美元以下。而福特基金会则有三十亿美元可用。但是,洛克菲勒基金会正由于资金有限,不得不使工作人员精干而把资金集中使用。其结果是,它所产生的影响很大——在医药界和科学界的影响都很大。而福特基金会则由于要使用的金额很大,不得不去寻找那些能吸收最多资金的项目。而它所资助的任何一个项目到底有多大的影响,迄今仍是一个大可争论的问题。

  但是,成长在公共服务机构中,正如在工商企业中一样地有很高的要求并很困难。预算更大,使得公共服务机构有可能从事新的和重要的工作——但也常常只是意味着多做些完全没有必要去做的事。但是,它还始终意味着招进一些必须加以训练、指导、监督、管理的人员,意味着增加了复杂性;尤其是,公共服务机构——包括企业中的服务部门——的成长还意味着高层管理必须作些变革。

  正如前面在第十三章和第十四章中所讲的,公共服务机构必须很好地注意“控制体重”。人们很容易把脂肪误认为是肌肉、把体重误认为是重要性、把忙忙碌碌误认为是成就。但是,还必须知道如何对成长进行管理。而对成长进行管理的方法,不论是对于成长的企业或对于成长的服务机构来讲,基本上都是相同的。因为,对成长进行管理是一项高层管理的挑战和高层管理的任务,因而要求有高层管理的战略和高层管理的组织。

  成长是企业生存历必需的

  成长热正如任何一种狂热一样,必然有一个终结。但是,成长却仍是企业所追求、而且事实上是所必需的一种目标。即使经济如七十年代初期许多人所预言的那样转为零增长——这事实上是恢复到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的停滞状态——企业的管理当局还是必须知道如何对成长进行管理。因为,正如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的例子清楚地表明的,经济中的零增长时期并不是一个稳定的时期,而是一个充满动乱的时期。

  在一个增长的经济中,有着充裕的发展余地。已越过其高峰的一些行业缓慢地下降,而且由于整个经济的浮力而支撑着。新的行业可以快速增长。而对于那些并不知道如何更好、更多地成长的人,也有足够的余地使他们能够不是由于管理、而是由于偶然而得以成长。

  但是,当经济不再成长时,经济中的变化必然是突然而急剧的。于是,一个没有成长的企业或行业的确就要衰落了。在这种时候,更需要有一种战略使得企业管理当局能够为成长做出计划并对成长进行管理。

  我们是不是已处于经济成长的终结时期并必须学会在“停滞状态的经济”中生活——仅只从环境及其资源的限制来看,也有此可能——不属于本书的讨论范围。考虑到目前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类处于赤贫状态,停止经济成长还不大可能。但是,未来的经济成长可能意味着极为不同的事。它可能意味着使用较少的资源,即转为知识行业的成长而不是制造业的成长。成本也将不同。我们目前认为是免费的东西,如空气和水,将来可能绝不是免费的,而将花费很高的成本。十九世纪传统的成长模式是强调钢铁的增长。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爆炸性的成长以及巴西在六十年代的成长,也是这样。而未来的快速发展国家的发展模式可能与之大不相同。无疑的,日益有必要注意并维持人取之于环境和偿还给环境之间的平衡。单只这一点,就将使未来的成长机会不同于过去的成长机会。

  但是,也将有一些促使实现成长的新因素。其中一个常被忽略的因素是受过教育的年青人的期望。

  一个不能吸引、激励、保持有才干和能干的人的公司,将不能生存下去。这将日益意味着吸引、激励、保持知识工作者。但是,知识工作者不同于过去的体力工作者,并不只是为了寻找一个饭碗,而是追求一项事业,寻找机会。即使在人口增长为零的情况,即人口中每一年龄集团的规模相同的情况下(而这事实上就意味着人口的重心在中年人而不是在青年人身上),受过教育的年青的知识工作者追求事业机会的压力也将继续存在并超过了老年人退休所能提供的机会。即使人口的增长为零,也必须为青年人提供取得成就的机会。知识工作者的出现提出了至少要有某些成长(而在许多情况下是相当大的成长)的压力。

  必须有成长的目标

  但是,成长热在六十年代的消失表明,对于企业管理当局来说,单只说“我们要成长”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一个合理的成长政策。管理当局必须有以坚实的基础为依据而不是以成长的愿望或诺言为依据的目标。

  管理当局必须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公司所需要的成长的最低限度。什么是成长的最低限度呢?这个最低限度指的是一家公司如果达不到这个最低限度实际上就会丧失优势、活力和取得成就的能力,甚至无法生存下去。

  一家公司必须有一个足以维持生存的市场地位。否则,它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处于边际状态的企业,事实上很快就会成为一个规模不当的企业。而且,如果市场扩展了,不论是国内市场或国际市场扩展了,公司也必须相应地成长,以维持其生存。因此,一家公司有时需要一个很高的最低限度成长率。

  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整个市场都快速增长的制药业市场或电子计算机市场上,  为了生存下去,一家公司就必须很快地成长。在发达国家的纺织业中,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的总的市场净增长额很小(但比一般人认为的要大些)。在这一行业中,最低限度的成长就意味着确定最有发展前途的市场部分并把力量集中于该部分。

  在通用电气公司的企业战略规划中(见第十章),第一个问题不是“什么市场有着最大的成长潜力?”而是“每一市场的最低限度的成长是什么?我们能够赶得上它吗?哪个市场部分(即使在缓慢成长的市场中)为我们提供了最好的机会?”

  就企业来讲,成长是一个经济术语,而不是一个物质术语。体积本身是无关紧要的。每年用多少木材,对于吉普赛·莫瑟公司来讲,可能是一个合理的目标。但对于一家造纸公司来讲却是一个极其愚蠢的目标。不论在市场经济或在其它任何经济制度中,对一个企业来说,重要的是经济成就,是由它对经济和社会做出的贡献、由各种资源(人员、资金、材料)的生产率、由利润率来衡量的经济成就。一个企业如果在经济成就和经济成果方面有所成长,它就是成长了。想要成为一家“十亿美元公司”并不是一个合理的成长目标。成长目标必须是经济目标而不是体积目标。

  这点特别重要,因为最危险的错误就是把发胖误认为是成长。一个企业如果把不能做出贡献的活动抛开了,事实上就是成长了。那种活动只会消耗力量,损害成长的真正潜力。因此,通用电气公司企业战略规划的第二步是问一问公司的这一项或那一项活动是否应该停止、出售或至少缩小。当通用电气公司在六十年代末期开始提出这一问题后,它在多年的相当停滞以后又重新获得了成长的活力。

  企业所必需的第二个成长目标是最适当的目标。能在风险和各种资源的报酬之间取得最佳平衡的各种活动、产品和业务的组合是什么呢7换句话说,市场地位的提高能够使每种主要资源和所有各种资源的生产率同时获得提高的点在哪里呢?超过了哪一点,利润率的提高就将使风险大大增加呢?但是,低于哪一点,风险的减少将会使生产率和利润率急剧下降——并危及市场地位呢?

  决定一个公司成长率的上限的不是其最高限度,而是其最适当的点。成长至少应该达到成长的最低限度,但它一般不应该超过最适当的限度。事实上,超过了最适当限度的成长,即以降低生产率来获得市场地位或以降低市场地位来提高生产率的成长,基本上都是不健全的,并难以维持下去。这种成长导致“成长公司”的成本高昂的“惊异”。这种成长造成了各种缺陷、弱点、过度扩张、失去控制,并很快会造成严重的挫折甚至是致命的挫折。

  换句话说,一种成长政策是一种企业政策。它同任何其它企业政策并无区别。它要求有目标、优先顺序、战略。尤其重要的是,它要求成长目标是合理的,并且以企业、其市场和工艺技术的客观现实为依据,而不是以财务上的幻想为依据。

  必须为成长做准备

  成长需要在企业内部做准备。正因为国际商用机器公司为成长作了多年的准备,它才能够在过去的障碍一经消除以后立即开始成长。如果没有这种准备,即使有成长的愿望,即使了解到在新的电子行业中成长需要些什么,也难于从一个技术性不强的简单产品制造者几乎在一夜之间转变为一个技术先进行业中的领先者。

  在一家公司的生涯中,快速成长的机会什么时候来到,是难以预料的。但是,公司必须作好准备。如果公司没有作好准备,机会就会转而去敲别人的门。

  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事例表明,一家公司为了能够成长,就必须在它内部造成千种继续学习的气氛。它必须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管理,使得它的所有成员——直到等级最低的职工——都愿意并准备承担新的、不同的、更重大的责任,并把这看成是当然的事,而并不畏缩不前。一家公司只能在它的人员能够成长的限度以内来成长。

  当然,人们——特别是在西方——也可以从企业外部引进这种或那种专家、专门人才、能力、或才能。但是,从根本上来说,成长,即使是通过企业收购的成长(如前面讲过的),必须是来自企业内部的,并且必须以公司的长处为依据。一种成长政策要求一个人的组织建立起继续学习并准备担当不同的和更重大的事情的气氛。

  还必须为建立一个更大的企业作好财务上的规划。否则,当开始成长时,公司会发现自己处于财务危机之中而可能使成长遭到挫折。这适用于小企业,也适用于中等企业(见第五十四章中有关小企业和中等企业的需要的论述)。因为,即使是规模不大的成长,也会很快就超过一个企业的财务基础,很快就会在人们一般很少注意的领域中提出财务上的要求,很快就会使得资本结构过时或者获得短期贷款和流动资本的现有安排不起作用。财务战略对成长是至关重要的——其重要性不亚于产品战略、技术战略或市场战略。

  但是,能够成长的关键在于一个能够成长的人的组织。

  高层管理是控制性的因素

  对成长进行管理的控制性因素是高层管理——这又是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事例提供的教训。一家公司要能够成长,其高层管理必须愿意并能够改变它自己、它的作用、关系和行为。

  这讲起来容易,做到却很难。必须做出这些改变的人们(常常是一个人),一般也正是迄今为止使公司取得成功的人们(或一个人)。而现在,当成功已在手中,却要求他们放弃导致成功的那些行为,抛弃他们的终生习惯,退出领导地位(或者他们认为是这样要求于他们的)。尤其是,要求他们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因为,成长始终要求把一个人——或极少数人——的管理代之以一个真正的高层管理班子。

  在具有成长性但看来还没有开始成长的公司中(即在大多数有成长潜力的中小型公司中),绝大多数高层管理人员都相当清楚地知道需要做些什么。但是,正像沃森一样,他们缺乏进行变革的意愿。

  因此,高层管理必须很早就自己着手准备进行变革。具体讲来,它必须采取以下三个步骤:

  ——它必须确定各项关键活动并建立一个雏形的高层管理班子来关心这些关键活动。

  ——它必须了解变革的需要会在基本政策、结构、行为等方面有些什么征兆,以便在变革的时机来到时就能知道。

  ——它必须对自己诚实,并决定自己是否真的愿意进行变革。

  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多年来在公司内外进行工作,使自己看来象一个大公司。它在产品设计和所有与内部人员及外界的联系所用图形上进行努力,以便在外界造成自己的形象。它并没有在广告和推销上花费大量金钱。但当它这样做的时候,它就试图造成“大的轰动”。

  同时,它在内部以精简的方式来经营。它没有什么参谋部门、没有研究和发展部门,没有这种或那种副总经理,只有一个最高领导——汤马斯·沃森。它有着一个坚强的现场销售组织,有着唯一的参谋职能人员——教育主任。它在三十年代末期以前,甚至连工程部门都没有——这在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相信的。

  换句话说,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分析了它的关键活动。它在三十年代后组和四十年代初期虽然还是一家小公司,但它对这些关键活动却提供了大量的资源,远远超过了它当时的规模。而它对其它事情却不去分散精力。

  在成长问题有一个矛盾之处。据说托马斯·沃森喜欢的一句格言是,“如果你想在未来建成一个大公司,你必须从现在就开始象一个大公司那样地行事。”想要成长的公司必须以成长实现以后的水平来支持各项关键活动。否则,它将在它所最需要的那些领域中缺乏必需的力量和能力。但是,这样的公司又没有这样做的资源。一方面是企业目前的资源极为有限,另一方面是企业的未来要求大力支持那些主要领域。要处理这种互相冲突的情况,只有精简其它方面而集中力量于真正重要的领域。

  一个具有成长雄心的中小企业的主要负责人要作的准备工作之一是,尽可能早地建立一个高层管理班子,以便代替一个人的领导。这位主要负责人如果要成为一位真正的经理而不是一个“老板”,他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先分析一下企业要进行的各种关键活动,然后分析一下自己的个性。总有些关键活动不适合于这位主要负责人,而由其他人来做更为合适——那就应由其他人来做。  ’

  当罗森沃德接管西尔士公司时,他分析了公司的关键活动并建立了一个由三人组成的高层管理班子。他在公司内当然是无可争议的领导者和第一把手。但是,有关店址选择、组织、邮购工厂布局(过对当时的西尔士公司来讲是一项关键活动)等方面的决策,却从一开始就由奥托·多林而不是由朱利叶斯·罗森沃德来做出的。有关财务和人事的基本决策是由艾伯特·洛布(A1bert Loeb)做出的。罗森沃德密切注意着这些决策,毫不迟疑地表明自己的观点,偶尔还更正自己同事的决定。但是,这两个人,即使在西尔士公司还是一个小公司的早期阶段,也是他的同事,而不是他的“下层”。

  同样的,默克公司的乔治·默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认为制药业将很快地发展,他的公司将大大发挥作用。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万尼瓦尔·布什担任该公司的董事会主席,作为自己的同事。默克知道,他和他的公司对于基本科学知识和有系统的研究一无所知,但这些又是关键性的活动。

  有成长雄心的公司的一个或多个处于最高层的人必须在变革时机来到时熊掌握它,必须知道公司已超越其传统的结构、管理行为、尤其是高层人物的作用的各种征候。

  有一个非常可靠的征候。

  一家公司——特别是成长迅速的小型公司或中型公司——中的最高层的人物往往对同自己一起工作的人感到极为自获,但又感到这些“孩子们”都“还没有作好准备”——而这正是需要进行变革的正确无误的征候。当变革的时机来到时,他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把这个人派去承担更重的责任,不把那个人派去负责某一关键领域,等等。他总是说,“某人是个很好的人——但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这清楚地表明最高层的人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想要成长的小型和中型公司(以及大型公司)的主要负责人、最高层的人必须改变自己的作用、行为和关系。

  人们常常把最高层的人反对变革归咎于他的年龄太大。福特和托马斯·沃森爵士在他们的公司已成长得超过他们的管理能力时,的确已在公司中工作多年。福特已有六十多岁,沃森已有七十多岁。但是,年青的最高层人物也可能强烈地反对由于企业成长而改变其行为、目标和关系。例如,西门士的两个儿子就是年青人,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在贝尔电话公司中阻挠维尔进行变革的那些波士顿银行家也是年青人。另一方面,许多老年人却能进行变革;当朱利叶斯·罗森沃德决定引入伍德将军而自己退出时,已过了六十岁。当乔治·默克决定必须改变自己的作用时,年纪也大了。

  当一家公司必须改变其主要负责人的作用和行为的时机来到时,如果该主要负责人的年龄已大,可能还是一件好事。让一个六、七十岁的人体面地退出去比迫使一个不愿进行变革的壮年人退出去要容易得多。

  企业的成长要求于最高层人物的是很多的。他必须承认自己已不再是受人赞赏的明星了,而必须是一位“导演”。以前,他知道公司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顾客、每一件正在进行中的事,做出每一项决定和解决每一个问题,并为此而自豪(如托马斯·沃森爵士就是这样);现在,他必须通过管理人员的目标管理和自我控制来管理企业。以前,他有最后决定权——而且常常还有最初决定权——而现在却必须有一个管理结构。以前,“他知道如何做每一件事”,现在却必须让人们按自己的方式行事。

  如果认为任何人能突然做出这种改变,那就是期待会出现一种奇迹般的转变。而且,即使是一种突然的转变,回想起来总也有一个长期的准备过程。想要其企业成长的最高层人物,应该在他必须在一个较大的企业中扮演一个新角色以前很久就准备接受这个角色。

  首先,他必须仔细考虑一下他是否真正需要他的公司成长,以及他的公司是否真正能成长。企业界的“中等阶级”正同社会中的“中等阶级”一样,有许多可取之处。不去做一个大企业,常常更为舒服、更令人满足,而且对高层人物来讲,肯定会有更多的个人成就和个人自由。没有理由认为卢森堡或瑞士比现在的超级大国更少幸福、更少成就或对人类的价值更小。

  每个公司都必须与市场的扩展相应地维持最低限度的成长。但是,超出这个界限以外而追求“更大”,就不一定必要了,  而必须以做出贡献的能力为依据。如果一家公司认为自己所处的地位已很好,对自己所作的贡献和占有的市场表示满足,对自己所做的工作表示满足,那也不能因而说这家公司“不够好”或“价值较小”。用经济语言来讲,它可能是——而且常常是——比巨型企业更有生产力的一家公司。再说一遍,把成长本身作为一种目标是毫无意义的。美国哲学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说过“那该死的成功女神”。现在的企业哲学家完全可以说“那该死的成长女神”。

  但是,即使那位最高层人物决定他的公司必须成长,他还必须提出第二个问题——而且是一个更为困难的问题:“我自己需要企业成长吗?”

  托马斯·沃森虽然把其整个生涯用于建立一个大公司,但他显然知道自己并不愿在一个大公司中工作。但是,他却没有这种智慧或性格的力量夫面对由此而产生的后果。朱利叶斯·罗森沃德显然不是如此。他认识到他不想经营一家巨型公司,同时他也认识到西尔士公司可以而且应该成为一家巨型公司——他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结论。

  如果最高层人物得出结论说他的公司必须成长而他则不愿改变自己和自己的行为,那么,他当然只有一条路可走:让贤。他即使在法律上对公司有所有权,但他对其他人的生命却没有所有权。一家公司不是一个孩子——而且,即使是一个人的孩子,也总有一天,父母必须认识别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应该独立自主了。

  一个企业是一种人为的成就。而一个企业,不论其法律上的所有权如何,是一种信托。如果最高层人物认识到了他不想改变,同时认识到自己将会压制、阻碍、窒息他所热爱和建设的事物,他的企业,他已不能满足自己的成就所提出的要求,那么,他对自己和他的公司负有让贤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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