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腕”这个词流行度较高,一般是指各领域中的顶尖人物,尤其指演艺圈,娱乐圈。这个“腕”字似乎有“手腕”的意思,也有力气很大的意思,用来描述娱乐圈里的厉害角色好像蛮贴切的。但是,实际上,这个词是错的,是一个误会。
“大腕”的正确写法应该是“大万”。“万”字在江湖社会是一个隐语,代指人的姓名、绰号。江湖秘密结社现在已基本不存在,因此,离现代人的生活较远,人们对此类隐语、行话缺少直接感受。但是,我们在旧武侠和新武侠小说中,经常可以看到这个词。
江湖人士见面,互相不认识,要求对方“报个万儿”,意思就是通报姓名。《成语词典》中没有收录的一个成语“扬名立万”,由于武侠小说的传播,已经深入人心,很多人都熟悉它是什么意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建立知名度。这里的“万”也就是名号的意思。但是,“万”和“名”还是有点不同。“名”就是名字,“万”主要是指绰号或外号。例如周杰伦是名,周董就是万;杨丞琳是名,可爱教主就是万。
也有人说“万”是“蔓”的变异,“大腕”实际应该叫“大蔓”,当然叫“大万”也可以,但是根本还是“大蔓”。这个说法的依据是,现在相声、曲艺界的行话里很多就叫“大蔓”。而且,倡导此说的人还找出了解释,“万”用来做黑社会名号的隐语,似乎没什么道理。而“蔓”象征着连绵不断,兄弟众多。我认为,这个说法比较牵强,因为,在“黑社会”行话中,“万”才是根本,“蔓”才是变异。
为什么说江湖行话中“万”才是根本?中国最著名的“黑社会”,或者叫江湖秘密结社就是天地会,当然,天地会还有很多变异的名称,为方便起见,我们还是统称天地会。关于天地会的创始人有很多种说法,比较确切的一个说法是,天地会的创始人是一个名叫“万云龙”的人。也有人说万云龙就是郑成功,此说没什么依据。
比较可信的考证是,郑成功手下有一员猛将,名叫万礼,后来在与清朝作战时,战死沙场。万礼的弟弟就是万云龙。万云龙的公开身份是一个和尚,住在闽南的一个寺庙,这个寺庙是郑成功等人捐钱修建的。万云龙最早的职能是在大陆地区为郑成功军队收集清朝的情报,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间谍头目。万云龙的哥哥战死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郑成功也死了,台湾又被清朝收复了,万云龙便把自己掌控的间谍网扩展成“反清复明”的天地会,长期从事地下秘密斗争。
由于万云龙成为天地会的创始人,“万”字在天地会里就有了特殊的含义。但是,历史资料记载,万云龙和他的哥哥原来都不姓万,而是姓张。他们为什么要改姓万呢?这还要从万云龙的哥哥万礼说起。万礼在投靠郑成功之前,自己就组织了一支抵抗清朝的武装力量。他借鉴了中国历史上结拜兄弟的传统方式,拜把的兄弟甚至超过亲兄弟。万礼在结拜的时候,就要求所有的兄弟,不管原先姓什么,都一律改为姓万,就好像现在的和尚全部都姓释。按照年龄,万礼在结拜兄弟中排行老大,就像桃园三结义中的刘备。而他的亲兄弟则排行第五,因此也叫万五,后来又称为万云龙。
清朝收复台湾的功臣施琅原先是郑成功的手下,万礼等人就是被施琅收编的。但是,“万氏兄弟”中,唯独出家人万云龙没有去台湾,而是留在了福建。这为他以后组建秘密组织“天地会”提供了条件。
那么,结拜兄弟为何都要改姓“万”呢?这里有几个说法。一是,有人指出,在福建方言里,“万”和“洪”的发音很接近。在反清复明的运动中,“洪”就是明朝的象征。由于后来秘密斗争的需要,就用“万”来代替“洪”,免得被清朝发现。因此,天地会还有一个名称就是“洪门”。还有一种解释比较简单,认为就是借用“万众一心”的意思。另外还有人说,是随便借用一个地名而采用了“万”姓。
总之,天地会的前身,所有兄弟都姓万,使得“万”字成为有特殊意义的一个字。但是,随着天地会的正式形成,出于秘密斗争的需要,公开都姓“万”很容易暴露。因此,后来的天地会还是各人姓自己的姓,“万”字就成为兄弟之间询问名号的代称。就像万云龙本姓张一样,“万”一般不是指本名,更多是指外号,当然,这种区分有时也不是很严格。
这就是“万”字代指名号的由来,因此,“大腕”的正确写法应该是“大万”。
最后再说一个问题,为何在相声、曲艺界,到现在还保留着很多旧社会的江湖行话和隐语呢?江湖行话、隐语最早出现于秘密结社的团体内部,随着传播的广泛,这些行话和隐语渐渐在很多底层社会里流传,或者说,与底层社会的一些原来的行话、隐语结合在一起,例如丐帮群体,妓院群体,梨园群体等。相声曲艺在那个年代地位不高,大多都是街头艺人,因此,具有很强烈的江湖气息。新中国成立后,会道门组织被扫荡一空,绝大多数江湖谋生者都不得不改行。但是,梨园和曲艺等原先同样属于江湖底层的群体,却被政府收编为正规军,跻身艺术家的行列,因此,他们的行话、隐语、切口才得以保留。从今天相声、曲艺的现状,扩展到整个中国演艺圈、娱乐圈,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个领域里,江湖草莽的习气依然较为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