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这是吴鲜平行长在会议上的发言,由读者“Sphinx_z”整理,我再修改了一下,把口语中过于零碎的风格改掉。征求过吴行长的意思,他表示不愿意公开发表正文,所以这里只发布会议上的发言。)
大家上午好。我是中国最小银行——村镇银行的一个行长。昨天的林毅夫先生是世界银行的行长,但是我的职务比他大,因为我是正行长,他是副行长。(笑)
因为是在中国当行长,所以我的研究方向主要在利率、还有金融的政府管制、以及信贷市场的信息费用,还有运用“佃农理论”以及“合约理论”作内部管理方面的一些应用研究。
今天我演讲的题目跟刚才主持人讲的有所不同,应该是叫《政府管制下的村镇银行减少租值消散的问题》。
在我开始“批判”之前,我还是要感谢银监会制定了村镇银行政策,要不然我这个行长也当不上了。我要“批判”什么呢?我要说的是:中国的村镇银行这样一个制度设计,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制度设计,我感觉它是一个比较奇怪的牌照。奇怪在什么地方?
第一,它的政策意图是奇怪的。村镇银行被设计出来的意图,是想借助这个制度去解决农村、农业“融资难”的问题。我们知道,信息费用的存在是导致“融资难”的根本性原因。实际上“融资难”的问题是一个天生的问题。所以,村镇银行这个制度设计出来要去解决农村农业上的“融资难”,是不是在逻辑上已经出了问题?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解释清楚农村农业的融资的问题是不是需要专门设计一个金融制度去改善它的所谓信贷风险。当这个问题还没解决好,我们就已经用热情去替代了科学。
第二,它取的名字奇怪。因为“村”和“镇”是中国最低的行政级别。在一个讲究等级差别的国家,把最低级别的行政单位、行政名称,同“银行”相加取一个名字,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第三,搞的政策管制就更加奇怪了。这个说来话长,我只能简单说。研究这个管制政策的制度时,你会发现,它要求村镇银行面对的市场是高风险的市场,而其它银行没这些管制。包括现在已经存在比较久的农村信用社、农业银行、邮政储蓄银行,在农村的金融市场里,其实它们是没有村镇银行那样的管制的。在与众多的银行在同一个市场里竞争,对手准做的,我不能做;对手淘汰的,我去做,实际上这是“往死里作”的一个政策设计。按照流行的说法就是“不作不死”嘛。那为什么要搞一个“作死牌”出来而不是一个“免死牌”出来(因为我们知道银行都有“免死牌”嘛)?
所以我想这三个奇怪的管制导致了这样一个问题的存在。可能你们要问,有这么多奇怪的政策放在那个地方,为什么我还要去当银行行长?我要说,因为我学过张五常经济学,我是去减少牌照的租值消散的!(掌声)
因为,张五常经济学告诉我们,当一个银行的牌照受到用途管制的时候,它的租值消散一定会发生。但是,我们会看到,这个管制是与广阔的市场共存的。所以牌照的租值消散,可以借助市场机制来大幅度地减少。怎么去减少?这是我作为一个银行行长,运用张五常经济学要去研究的课题。在这里我想概括起来说,就是用五花八门的合约创造去突破政策对对象、对地域、对业务品种、对额度指标等等一系列的管制,把业务绕道来做,或者是把业务的成本往高处作(为什么?因为有存款保险制度嘛)。
所以,从理论上来讲,我把它用一个框架来概括。我举一些我们创造的大概框架来说明。不能细说,这是商业秘密(笑)。
这个框架是这样的。大的框架:同业存放,加存单质押,加委托投资,加信贷质押或者抵押的一系列的合约来完成这样一个构造。还有一些小的合约创造的突破:比如说外地企业在本地注册公司,比如说把大单拆成小单……
最后,我要说的是,中国金融领域的管制多如牛毛。限制牌照用途是一种,限制价格是一种,干预信贷合约的自由是一种,管制信贷规模是一种……多得很,不一而足。其实我们在玩的是一个猫和老鼠的游戏。但是这个猫和老鼠的游戏是真玩儿,我们身在其中,惊心动魄,那是大勇。更重要的是因为有大量的租值消散的存在,所以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