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企业的正式体制全都凸显出机动性、行动导向以及实验的特质。譬如有位初来乍到的同事为了和某位客户面谈,准备了一大叠提案呈交给对方公司的部门总裁。其中最短的也有57页之多。这可不是宝洁做事的方式。
宝洁公司的制度是人员精简、结构简单,且符合公司的行政政策。主管经常谈到“明显确定的人事常轨”。因此,其制度运作顺利,沟通良好。公司坚持“一页备忘录”,以强调行动的重要性。
我们有一次和宝洁某位品牌经理共进早餐时,问他“一页备忘录”的传奇是否真有其事。他说:“多多少少,不过我刚交出去一份建议书,对我们的品牌战略进行一些改变,这是一又四分之一页,结果被退了回来。他们说内容太长了。”这个传统可以追溯到过去担任宝洁公司总裁的理查德·杜普瑞:
……杜普瑞对任何打字超过一页的备忘录都非常反感。他经常把长篇大论的备忘录退回去,并且指示说,“缩减到我可以掌握的程度。”如果备忘录的内容牵涉到复杂的情况,他有时候会补充说,“我不了解复杂的情况,我只知道简单的情况。”有人在采访他时,曾经提出这个问题,他解释说,“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培养人们把相关问题分解为一系列简单的议题。然后我们才能发挥智慧,采取行动。”
已退休的宝洁董事长哈尼斯也呼应这样的传统:“从意见中分出事实的简短书面报告,正是宝洁制定决策的基础。”
让结果越来越来越不可靠的原因包括:MIS和预测模型的普及、人员不断争辩以及解决问题过程中伴随而来的“政治化”。一页备忘录其实大有帮助。首先,这里头需要辩论的重点比较少,而且便于交叉核对和验证,有助于集中大家的精力。此外,如果在附录14里潜藏着一个错误的数字,你很难要某个人负责。如果只有20个数字,那么责任归属的问题就很简单了,因此内容会为更可靠。这种一页备忘录是不可能随便的。
查尔斯·埃姆斯曾任瑞恩电气(RelianceElectric)公司总裁,后来成为阿克梅锌死蚶迹ˋcme-Cleveland)公司总裁,他也发表了类似的谈话。他说:“我可以叫部门经理在一夜之间拿出一份70页的提案,可是我却没办法叫他们给我一页的分析报告,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可以改善的三点原因,那是三个可能恶化的地方。’”
小说家约翰·斯坦贝克曾经说过,写小说的第一步是先撰写一页的目的说明。如果你没有办法在一页之内清楚说明,那你的小说之路就不可能走得长远。这是作家的经验之谈,不过大多数商界人士显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也难怪在长达100页的投资提案里,人们往往找不到重点。这种长篇大论的文章通常逻辑混乱,内容冗赘,思维不够严谨。更糟糕的是,资深主管和审查人员对这种提案所进行的辩论,也很可能缺乏焦点。
有位金融分析师曾经说过:“宝洁做得如此彻底简直到了无趣的地步。”另外一位则说:“这是一家思维缜密、要求精确的公司。”外人可能想不透,宝洁只要一页的报告,怎么可能做到如此思维缜密、信息精确的地步。其实部分答案就在把所有的重点以一页篇幅呈现出来的过程。宝洁的传统是,由助理品牌经理或年轻品牌经理撰写的第一份一页备忘录通常需要至少15份草稿才行。另外一个原因是,宝洁跟其他公司一样,也拥有许多支持性分析。差异在于,宝洁不会把这些厚重的分析报告丢给大家。另外一个提倡一页报告的原因则是……减少用纸!
一页备忘录的影响力不止于此。注重行动的墨西哥石油公司(Pemex)董事长塞拉诺告诉大家,他不会再回复任何书面资料,将改以电话沟通,希望以此建立公司内部新的沟通模式。联合科技公司董事长哈里·格雷表示:“大家都知道我痛恨书面报告,最初接掌CEO的职务时,我召集全体主管,告诉大家我对书面报告的厌恶和恐惧,并且说明为了读他们自认为重要的报告,我已经烦了一年。我指示他们不要再给我任何书面报告,除非是一页的备忘录。”
埃姆斯谈到以前在瑞恩时,公司过度依赖复杂的系统,但却因此无法管理基本的事务。“我们拥有各种规划系统,从长期到短期的战略系统一应俱全。可是我们却无法预期下个月要卖些什么。我先抛开5年的规划系统,然后是一年的规划系统,接下来是季度分析。到最后,我们靠着30天的系统经营了一年左右。直到那时,我们才终于把数字弄对。后来我们重新建立长期系统,不过规模再也不像原先那样庞大。”
艾默生电气、德纳、德州仪器等企业的经验则正好相反,这些企业只专注于一两项密切注意的数字,以加速响应能力。譬如,《纽约时报》有篇有关艾默生电气的报道指出:“部门总裁和其高级职员每个月都要接受总部集团副总裁的严密监督。高层主要看现在的表现,而不是未来。经理必须接受监督的三个主要项目包括库存、获利和销售。公司指示他们必须确定每个月、每季都创造获利,最终达到全年的获利目标。”同样,《今日管理》有篇有关德纳的文章说:“总公司对书面报告的格式并没有多少限制,不过至少要有基本的信息,最重要的项目是营收数字。早年,这类报表都要附上预算目标和许多其他资料。不过在目前的系统之下,单位主管会在每个工作日结束时,以电话或电报把营业收入总额以及大约的获利数字向总公司报告。
其实几乎所有的制度都可以简化。德州仪器公司的标语是“超过两个目标等于没有目标”。的确,德州仪器是以制度为导向的公司;前任董事长哈格蒂花了10年制定所谓“目标、战略和战术系统”(OST)的“用语”。不过OST的重点在于促进不拘形式的沟通以及个人负责的心态—在德州仪器的各种战略当中,最好的就是看似平凡无奇的“超过两个目标等于没有目标”。大多数公司的目标管理制度甚至为经理设定30个目标。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目标。德州仪器认识到一个事实:“我们考虑过,每个经理以往要负责完成许多目标。于是我们渐渐将目标一再减少。现在每个“产品顾客中心”经理一季只有一个里程碑。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期待他们完成自己负责的目标。”其他公司也采取类似的做法。孟山都公司(Monsanto)董事长约翰·汉利(有趣的是,他也是宝洁培养出来的)表示:“一年的目标顶多只能定三到五个”。惠普的约翰·杨也呼应汉利的说法:“在我们的战略考虑中,重点在为各部门总经理制定三到五个目标。我们其实不需要财务目标。我们维持财务目标是为了他们高兴。如果他们完成这些目标,财务绩效自然也会好看。”惠普的目标着眼于行动,这点跟其他平庸的企业大相径庭。惠普的目标是活动,而不是经理难以控制的抽象财务数字。譬如,“在3月15日之前让俄勒冈州尤金的工厂产能增加到75%”,或是“在10月31日之前让西部地区业务人员花50%的时间打电话给X类型而非Y类型的顾客”。
一页备忘录、诚实的数字,以及专注的目标,固然是卓越企业在制度上的特质,但是配合的环境也同等重要。问题是,外界所观察到的往往只是一些看似平淡无奇的特质。许多企业曾尝试所有的特质和制度—简短的沟通、以事实为依据做决策、目标管理。可是他们一开始并未成功,然后就放弃了,这些重要的特质就这样浪费了。没有几家公司坚持这样的制度设计,直到在“简单”与“复杂”之间取得平衡为止。宝洁已经在“一页备忘录”的沟通制度上花了长达50多年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