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包含“金钱”两个字
一个半小时后,我已经把前因后果全部向他们解释了一遍。我提议在会议室讨论,因为这里有黑板。我在黑板上,画了个目标的图解,而现在,我正在写下衡量指标的定义。
他们全都默默的听着。最后,刘梧开口了,他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些定义的呀?”
“我以前的物理老师给我的。”
“谁?”唐纳凡问。
“你的物理老师?”刘梧也追问。
“对啊!怎么样?”
“他叫什么名字?”唐纳凡问。
“或‘她’叫什么名字?”史黛西说。
“他叫钟纳,是以色列人。”
唐纳凡说:“我想知道的是,谈到有效产出的时候,他为什么指的是‘销售’?我们是管生产的,我们的工作和销售毫无关系,那是行销部门的事。”
我耸耸肩。毕竟,我在电话上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钟纳说这个定义很精确,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唐纳凡。我望着窗外,接着就想到了我早该记得的事情。
“过来这边”我对唐纳凡说。
他重重的踏着大步走过来。我把手放在他肩上,指着窗外。
“那些建筑物是干什么的?”我问他。
“仓库。”他说。
“仓库是做什么用的?”
“放成品的。”
“假如我们努力了半天,只制造出一堆成品来填满仓库,你想公司还能生存吗?”
“好吧,好吧!”唐纳凡乖乖的说,开始明白我的意思了,“那么,我们必须把东西卖掉,才能赚钱。”
刘梧还继续瞪着黑板。“很有趣,这些定义里面全都包含了‘金钱’两个字。”他说,“有效产出是我们收进来的钱,存货是目前积压在系统中的钱,而营运费用则是为了让有效产出能够发生,我们必须付出去的钱。一个指标用来衡量收进来的钱,一个指标衡量内部积压的资金,另外一个指标则衡量付出去的钱。”
“假如你思考一下等在生产线上的那堆物料所代表的投资,你就会很清楚存货也是钱,但是令我困惑的是,透过直接人力而产生的材料附加价值,要摆在什么地方呢?”史黛西问。
“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我只能把他的答案告诉你。”我说。
“答案是什么?”
“他认为假如我们不把附加价值计算在内,反而比较好。他说因此就可以避免为了区分什么是投资和什么是花费而带来的混淆。”
整个会议室又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咀嚼这段话的意义。
然后史黛西说:“也许钟纳觉得直接人力不应该算作存货,原因是我们真正销售的并不是员工的工作时间,我们向员工“买”时间,但是我们不会把这些时间卖给客户,除非我们谈的是服务性的工作。”
“嘿,且慢。”唐纳凡说,“现在听我说:假如我们销售产品,我们岂不是同时也在销售投资在产品上的时间吗?”
“好,但是闲置的时间又怎么说呢?”我问。
刘梧插嘴:“假如我了解的没错的话,所有这些都是会计的不同方式。根据钟纳的说法,所有的员工时间,无论是直接或间接,闲置或忙碌,都算营运费用。你仍然要把它计算在内,只不讨他的方式比较简单,你不必玩一大堆数字游戏。”
唐纳凡挺起胸膛。“游戏?我们在工厂干活的人个个诚实苦干,我们没有时间搞什么把戏。”
“对啊,你们忙着大笔一挥,就把闲置的时间改为操作时间。”刘梧说。
“或是把操作时间转为更多的存货。”史黛西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同时,我却在一旁思考,或许钟纳的用意不只是把情况简单化而已。钟纳提到了投资和花费之间的混淆,我们现在是不是正因为搞不清状况,所以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然后我听到史黛西说的话。
“但是我们怎么知道成品的价值是多少呢?”
“首先,市场会决定产品的价格。”刘梧说,“为了让公司有钱赚,产品的价值——以及我们订的价格——都必须高于我们在存货上的投资和我们销售的每单位产品的总营运费用加起来的总和。”
我看到唐纳凡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我问他在想什么。
“嘿,这太疯狂了。”他喃喃的抱怨。
“为什么?”刘梧问。
“这样行不通的!”唐纳凡说,“你怎么能够用三个差劲的衡量指标,来考虑整个系统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呢?”
刘梧望着黑板沉思。“那么,你举出一样不包括在这三个指标里面的东西。”
“工具、机器……”唐纳凡扳着手指一个个数着,“这栋大楼、整个厂房。”
“这些都包括在三个指标里面。”刘梧说。
“怎么说?”唐纳凡问。
刘梧转过身去,对着他。“你瞧,这些东西都有一部分属于这里,有一部分属于那里。假如你有一部机器,机器的折旧要算营运费用,机器中仍然保有的价值,也就是可以变卖的部分,要算存货。”
“存货?我以为存货是指产品、零件等等。”唐纳凡说,“你知道,就是我们卖到市场上的那些东西。”
刘梧笑了。“唐纳凡,这整座工厂都是我们可以变卖的投资——只要在适当的情况下,又碰到好价钱的话。”
我心里想,或许很快就会发生了。
史黛西说:“所以投资和存货没什么两样。”
“机器的润滑油又算什么呢?”唐纳凡问。
我告诉他:“要算营运费用。我们不会把润滑油卖给客户。”
“废料呢?”他问。
“也算营运费用。”
“是吗?我们卖给废料处理商的那些废料,又怎么说呢?”
“好,那么这个情形就和机器一样。任何我们花掉的钱都是营运费用,任何我们可以藉销售而回收的投资都算存货。”
“那么,存货所带来的仓库营运成本就要算营运费用了,是不是?”史黛西说。
刘梧和我同时点头。
接着,我想到企业经营中的“软体”,例如知识----从顾问那儿得来的知识,从我们的研究发展中获得的知识,又算什么呢?我把问题提出来,看看他们认为该如何归类。
这个问题把我们给绊住了好一会儿,后来我们决定,很简单,这完全要看知识的用途而定。假如是关于新生产流程的知识,也就是能够帮助我们把存货转为有效产出的知识,那么,就应该被归为营业费用。假如我们想要贩卖知识,例如贩卖专利或技术使用权,那么这种知识就应该被归为存货。但是假如知识属于优尼公司本身将制造的产品,那么知识就好像机器一样,是企业为了赚钱所作的投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贬值。同样的,我们能卖出去的投资就是存货,折旧或贬值的金额就变成营运费用。
唐纳凡说:“我想到一个例子,可以让你伤伤脑筋,就是格兰毕的司机,你把他摆在哪儿都不对。”
“什么?”
“你知道,就是那个穿着黑西装,为格兰毕驾驶大轿车的家伙。”
刘梧说:“他应该算营运费用。”
“他算营运费用才怪呢!请你告诉我,格兰毕的司机怎么样把存货变成有效产出?”唐纳凡说,他环顾四周,露出一副“这下可把你们考倒了”的表情,“我敢说这个司机根本不晓得有存货和有效产出这回事。”
“不幸的是,我们有几个秘书也好不到哪里去。”史黛西说。
我说:“你不一定要亲手制造出产品,才能把存货转为有效产出。唐纳凡,你每天都在那儿帮忙把存货转为有效产出,但是在生产线工人眼中,可能你只是在那儿走来走去,找每个人麻烦。”
“对呀,没有人知道感激。”唐纳凡撅着嘴说,“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司机该算什么。”
“或许当格兰毕到处奔波的时候,司机帮格兰毕空出更多的时间来思考以及和客户打交道等等。”我提议。
“唐纳凡,下次你和格兰毕一起吃中饭的时候,何不干脆问问他呢?”史黛西说。
“这件事没有那么好笑,我今天早上才听说,格兰毕要来这里拍摄和机器人一起的录影带画面。”我说。
“格兰毕要来这里?”唐纳凡问。
“假如格兰毕要来,那么我打赌皮区和其他人也会跟着来。”史黛西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刘梧喃喃的抱怨。
史黛西对唐纳凡说:“你现在明白了,这是为什么罗哥问了一堆关于机器人的事情。我们必须在格兰毕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我们看起来还不错呀!”刘梧说,“机器人的效率还不错,格兰毕和机器人一起出现在录影带上,绝不会丢脸。”
但是我说:“去他的,我才不在乎格兰毕和他的录影带呢!事实上,我敢打赌他们根本不会来这里拍摄录影带,但这不是重点。问题是,每个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以为机器人大大的提高了我们的生产力,而我们直到刚刚才明白,如果从目标的角度看来,机器人根本没有生产力可言。我们运用机器人的方式,根本就是反生产力。”
每个人都默不吭声。
最后,史黛西鼓起勇气说:“好吧,所以我们必须让机器人根据目标来发挥生产力。”
我说:“我们需要做的还不止如此。”我转过头去,对唐纳凡和史黛西说:“听好,我已经告诉刘梧了,我猜现在也是告诉你们的好时机。反正你们迟早也会听说这件事。”
“听说什么事啊?”唐纳凡问。
“皮区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假如我们在三个月内还不能转亏为盈,他就要永远关闭这座工厂。”我说。
他们两个人呆了半晌,然后连珠炮似的问了我一堆问题。我花了几分钟向他们解释我所知道的状况,我略去事业部的情况不谈,因为不想让他们陷入恐慌。
最后我说:“我知道三个月的时间不是很多,但是直到他们把我踢出去以前,我都不会放弃。你们怎么决定,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假如你们想离开的话,我建议你们现在就走,因为未来二个月,我会把你们逼得很惨。假如我们能够表现出一点点进步,我都会去和皮区谈一谈,并且尽一切的努力,说服他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你真的认为我们办得到吗?”刘梧问。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说,“但是至少现在我们知道过去错在哪里。”
“那么,我们要怎么做才对呢?”唐纳凡问。
“我们为什么不暂缓堆物料到机器人那儿,并且开始减少存货呢?”史黛西说。
“嘿,我举双手赞成降低存货,但是假如我们不生产的话,效率就会降低,那么我们就又回到原点了。”唐纳凡说。
“假如皮区看到我们的效率降低,他绝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刘梧说,“他要的是提高效率,而不是降低效率。”
我搔搔头。
然后史黛西说:“或许你应该再试试打电话给这个叫钟纳的家伙,他似乎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至少我们可以晓得他怎么说。”刘梧说。
“呃,我昨天晚上和他谈过,这些东西就是他告诉我的。
”我挥手指着黑板上写的定义,“他应该会打电话给我……”
我注视着他们的脸。“好吧,我再试着找找他。”我一边说,‘边从公事包中拿出钟纳在伦敦的电话号码。
我接通了伦敦那个会议室的电话,他们三个人坐在一旁,充满朗盼的倾听,但是钟纳已经离开了,接电话的是一位秘书。
“啊,对,罗哥先生。钟纳打过电话给你,但是你的秘书说像在开会,他希望能在离开伦敦以前,和你通上话,但是我恐怕你们互相错过了。”
“他下一站会到哪里?”我问。
“他要飞到纽约去,或许你可以打电话去旅馆找他。”她说。 我记下旅馆的名字,然后向她道谢,我从查号台查到了那家旅馆的电话号码,拨了电话,只希望能留个话给他。但电话总机直接帮我接到他的房间。
“喂?”电话中传来了一个满带睡意的声音。
“钟纳吗?我是罗哥,我把你吵醒了吗?”
“你的确把我吵醒了。”
“喔,真对不起,我会长话短说,但是我真的需要和你详细一点讨论我们昨天谈的问题。”我告诉他。
“昨天晚上?”他问,“哦,对,你们的时间应该算‘昨天晚上’。”
“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安排你来我们工厂,见见我的同事。”我提议。
“问题是,接下来几个星期,我的行程都排满了,然后我就要回以色列去了。”他说。
“但是,我没办法等那么久。”我说,“我必须解决几个严重的问题,而且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现在明白你对机器人和生产力的看法,但是我和我的同事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而且……呃,或许我先解释几个事情给你听——”
“罗哥,我很想帮你,但是我也需要补充一下睡眠,我已经累坏了。不如这样吧,假如你抽得出空来的话,你何不明天早上七点钟,在旅馆里和我一起吃早餐。”他说。
“明天?”
“没错。”他说,“我们大概可以讨论个把钟头。除非……”
我看看其他人,他们全都紧张的看着我,我请钟纳等一下,然后告诉他们。
“他要我明天到纽约去。有没有人想到任何我不该去的理由?”
“你在开什么玩笑?”史黛西说。
“去吧。”唐纳凡说。
“你会有什么损失呢?”刘梧说。
我把手移开话筒。“好,我会去。”我说。
“太好了!”钟纳松了一口气,“晚安。”
我一回到办公室,法兰就惊讶的抬起头来望着我。
“你终于出现了!”她伸手过去拿留言条,“这个人从伦敦打了两次电话来找你。他不肯说事情到底重不重要。”
我说:“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办:想办法让我今天晚上就抵达纽约。”